這世界大抵是祭旗專與硬骨頭作對的。
萬國擂臺的論和逃旗號角又吹了三遍,我扳著指頭數那闖過鬼門關的祭旗——竟仍是十七堂那幾桿老槍。其余披著“赤幟”的論和逃旗演武堂,又都紛紛折了戟。祭旗最奇的論和逃旗是,竟有某堂主兼教頭,祭旗臨陣解了甲胄,論和逃旗一邊在玩著其他游戲,祭旗一邊說是論和逃旗“眼睛快瞎了”。
論壇上的祭旗光景更妙。自十七堂闖關那刻起,論和逃旗滿屏便涌出些新花樣:“十七垃圾”,祭旗“某某隊員該滾了”。論和逃旗我初時詫異,祭旗細看才明白——原來那些早成了爛泥的堂口,正需要一桿還站著的旗來遮掩自家的狼藉。仿佛只要把站著的罵倒了,滿地匍匐的便不算丟人了。
這手法我竟是見過的。光緒年間洋人破大沽,守將望風而逃,回來卻參奏:“皆因義和團法器不靈?!比缃駱屘爬锏幕鹚幊绷?,便說是“十七堂的風水壞了擂臺”;自己當了逃兵,反咬別家“走得不漂亮”。嗚呼,這“自己爛也要污別人一身泥”的祖?zhèn)鞅绢I,竟在百年后的電競場上發(fā)揚光大了。
只是看客們似乎忘了:那桿被唾了幾年的舊旗,旗角已漸漸磨損,旗桿也生了裂痕——幾個老卒拖著一身傷病,槍法亦不如幾年前的凌厲??善沁@桿破旗,今夜卻立在萬國擂臺的西風里。而簇新的、鍍金描銀的那些,早被收進了庫房,信心滿滿的“來年再戰(zhàn)”。
我忽然想起《鑄劍》里的宴之敖者。世人皆笑他執(zhí)拗,他卻偏要用生銹的劍,去碰那最硬的鐵。如今十七堂這幾個老卒,不正是拖著銹劍的癡人么?看客們在臺下哄笑:“劍都鈍了!”卻不見滿臺錦衣玉帶的,連拔劍的膽氣都已銹穿了。
夜深時,我獨對著一紙賽榜發(fā)呆。那上面十七堂的名號,墨跡已有些淡了,像是隨時要化在紙里??伤换拖裱驴p里斜出的一株瘦梅,明知要枯了,還要把最后幾瓣紅,點在白茫茫的雪上。
寫至此,筆竟有些沉了。我本要再諷那些廝們幾句的,卻忽然諷不動他們了,只是在想,對著幾個真正流過血汗的老卒,任是鐵石心腸,也該留三分敬意罷。
你們且看那旗:邊角破了,還在風里飄著;顏色舊了,還是赤的;槍聲稀了,到底沒啞。
這年月,多的是鮮衣怒馬去、襤褸蓑衣回的戲碼。能站著老去,何嘗不是另一種凱旋?
愿來年春風起時,縱使旗桿朽了,種子已落進土里——總有少年人,會指著那痕跡說:“此處曾立過不跪的人。”
——乙巳年 大雪 見總決賽名單后記
這世界大抵是專與硬骨頭作對的。
萬國擂臺的號角又吹了三遍,我扳著指頭數那闖過鬼門關的——竟仍是十七堂那幾桿老槍。其余披著“赤幟”的演武堂,又都紛紛折了戟。最奇的是,竟有某堂主兼教頭,臨陣解了甲胄,一邊在玩著其他游戲,一邊說是“眼睛快瞎了”。
論壇上的光景更妙。自十七堂闖關那刻起,滿屏便涌出些新花樣:“十七垃圾”,“某某隊員該滾了”。我初時詫異,細看才明白——原來那些早成了爛泥的堂口,正需要一桿還站著的旗來遮掩自家的狼藉。仿佛只要把站著的罵倒了,滿地匍匐的便不算丟人了。
這手法我竟是見過的。光緒年間洋人破大沽,守將望風而逃,回來卻參奏:“皆因義和團法器不靈。”如今槍膛里的火藥潮了,便說是“十七堂的風水壞了擂臺”;自己當了逃兵,反咬別家“走得不漂亮”。嗚呼,這“自己爛也要污別人一身泥”的祖?zhèn)鞅绢I,竟在百年后的電競場上發(fā)揚光大了。
只是看客們似乎忘了:那桿被唾了幾年的舊旗,旗角已漸漸磨損,旗桿也生了裂痕——幾個老卒拖著一身傷病,槍法亦不如幾年前的凌厲。可偏偏是這桿破旗,今夜卻立在萬國擂臺的西風里。而簇新的、鍍金描銀的那些,早被收進了庫房,信心滿滿的“來年再戰(zhàn)”。
我忽然想起《鑄劍》里的宴之敖者。世人皆笑他執(zhí)拗,他卻偏要用生銹的劍,去碰那最硬的鐵。如今十七堂這幾個老卒,不正是拖著銹劍的癡人么?看客們在臺下哄笑:“劍都鈍了!”卻不見滿臺錦衣玉帶的,連拔劍的膽氣都已銹穿了。
夜深時,我獨對著一紙賽榜發(fā)呆。那上面十七堂的名號,墨跡已有些淡了,像是隨時要化在紙里。可它偏不化——就像崖縫里斜出的一株瘦梅,明知要枯了,還要把最后幾瓣紅,點在白茫茫的雪上。
寫至此,筆竟有些沉了。我本要再諷那些廝們幾句的,卻忽然諷不動他們了,只是在想,對著幾個真正流過血汗的老卒,任是鐵石心腸,也該留三分敬意罷。
你們且看那旗:邊角破了,還在風里飄著;顏色舊了,還是赤的;槍聲稀了,到底沒啞。
這年月,多的是鮮衣怒馬去、襤褸蓑衣回的戲碼。能站著老去,何嘗不是另一種凱旋?
愿來年春風起時,縱使旗桿朽了,種子已落進土里——總有少年人,會指著那痕跡說:“此處曾立過不跪的人?!?/span>
——乙巳年 大雪 見總決賽名單后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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